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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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下沈,濃雲欲墜,夏日的黃昏漫長不舍的告別白晝,人們總在日升日落之間,任由心去奔赴一場沒有目的地的旅途,重要的總不是日落,而是一起看日落的那個人
終於宣告著一天結束的鈴聲響起了
睜開眼睛的少女,視野裏占滿醉酒的霞雲
毫無疑問的勝利是屬於東京校方的
本該是大家圍聚一團的歡呼慶賀
然而把京都校的學生們,嚇得臉色鐵青的問題兒童三人組們,卻姍姍來遲
踏著暮色,踩著林間的樹葉
從出口的地方,他們終於等來了漫不經心打著呵欠的少年少女
“硝子,你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歡愉的聲線清脆的揚起,說著給她帶了禮物的女孩,如同剛去了某個地方旅行回來般,全然不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戰鬥
家入硝子卻是輕輕笑了
她看著棲夜一蹦一跳的拎著一條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奇怪水生物,邁開一側幹涸了血跡的腿,走到自己的面前“我覺得它是河童”
莫名其妙語出驚人的女孩小聲湊到她的耳邊“帶回東京去解刨吧?”
“笨蛋,你怎麽受傷了?”
短發少女嘆了一口氣,忍不住罵她沒心沒肺的朋友
從她剛剛坐著休憩的石頭上站起,家入硝子伸手敷衍般接過了那被棲夜稱之為河童的生物,接著便把她按著坐下
回眸瞥了一眼那兩位事不關己似得少年
女孩冰冷的犀利嘲諷“還說自己是最強呢”
“連個女生都保護不好”
被噎了一句,本想反駁他們可都是第一時間趕去少女身邊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面對鐵錚錚的現實,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白
兩個人相視無言,只得互相瞥了一眼
隨後,陷入無止境的幼稚爭論
“怪你”
“明明是怪你!”
自認根本無法跟他們無法溝通的家入硝子立刻放棄對話,轉過身按住那個不安分的少女“別管那個河童了”
“我用反轉術式先替你治療”
自從棲夜入學以來的這兩個月,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用反轉術式幫她治療了,手心貼上的那處猙獰的傷痕,已經在術式的治愈下,逐漸愈合成原來光滑的皮膚,只留下未洗殘留的血跡,仍然刺目
家入硝子輕聲嘆了一口氣,她打斷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說,明天的個人戰贏了之後,夜蛾正道答應帶他們去吃甜品自助餐的少女,嘴角陰森的擡起
“我說,你下次再故意受傷”
“小心我把你的腿給卸了,讓你再也沒辦法去找死”
打了個寒顫的棲夜連忙發誓,她這次真不是故意受傷的
她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家入硝子比五條悟和夏油傑,要可怕多了
“霧枝同學,你的傷還好嗎?”
慢涼的關心在少女們的後方響起,一之瀨憐看見她受傷了,那條腿上蔓延的血跡觸目驚心,看到的瞬間,便讓他有些莫名的擔憂,他知道那道傷痕是宮野禮樺的所作所為,而這其中包含了不少的私情
溫柔的少年在她的面前蹲下,視線交匯在平行線上“我替宮野向你道歉”
“一之瀨學長為什麽要道歉呢?”
“應該是我對不起宮野學姐才是”
那一側全都聽進耳畔,敢怒不敢言的宮野禮樺握緊了手,明明自己的肩膀也受了傷,如今跟她同學了三年的夥伴,卻跑去和剛認識沒兩天的女孩說抱歉,這場景實在是荒謬
“我的傷已經都好了哦,學長放心”
她一笑,像春櫻落進了心尖的溪流,清澈的連五彩斑斕的卵石都清晰可聞,是五月的晴天閃了電,十二月的冬日迎來花開漫山
提起裙擺,將那條雪白的大腿就這樣送入少年眼底
如同想讓他檢查一下傷勢是否真正都愈合了似得的少女,一舉一動,都狀似無心,卻讓身後的兩個人快捏碎了拳頭
“不過學長,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送你蛇的約定嗎?”一之瀨憐微微笑了笑,確認她的傷確實已經治好了,才站起身,非常禮貌的和少女拉開了距離“記得的”
“明天的個人戰,一起加油吧”
一起怎麽加油呢,棲夜不明白,畢竟他們可是要全勝的啊
註視著少年轉身離開的背影,少女漠然的坐在那裏,等著夕陽下了山,西斜的影子將他們三個人的匯成地面上一片巨大的雲,兩個臉色不太高興的男孩不耐煩的催促
“快起來,餓死了”
“誒,我可是傷患誒!走不動了——”
剛剛還跟一之瀨憐展示自己的傷口早已修覆的少女,此刻翻臉不認人的又把她受傷的事情拿出來小題大做,明明早就好了,卻還要耍賴說她沒好,央求著要他們兩抱
“小心等一會兒硝子罵你”
冷漠的黑發少年伸手輕輕錘在她的腦袋上,看著她不情願的吐著舌頭站起來,跟在他們身後,拖長了的影子像人類多生出的一條小尾巴
永遠永遠,似乎她會一直這樣
「撒嬌,耍賴,跟在他們身後——」
“河童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你還真準備帶回東京?”
“不能帶嗎”
“白癡,新幹線根本不會讓你上車的”
“而且,那根本不是河童!只是變異的虹鱒魚”
那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對話,總是奇怪的,滿是莫名的,哪怕再令人哭笑不得,覺得會想罵她一句傻瓜,卻仍然會一句一句的認真回答
這份安然,以無比平淡的靜謐
如此合理的化為習慣,在這之前,或許還沒有太久,卻也讓他們想不起來,具體是從哪一天開始
但等回過神來,已然成為了和呼吸一樣,氧氣般的日常
第一次的外宿
和其他從東京一起來的女生們住在一起
房間裏整齊的鋪好了四床被褥
甚至還能聽見庭院裏的一寸池塘,傳來水流魚躍的自然樂曲
終於洗去了腿上的血跡,恢覆成平時幹凈姿態的棲夜洗完澡便鉆進了被子裏,一時間覺得房間裏彌漫著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尷尬
她不太會應對這樣的場合
像個正常的16歲少女一般,和朋友們熱熱鬧鬧的在睡前聊天,玩枕頭大戰,或者是彼此嫌棄對方的睡相
那總覺得,不是她能夠享受的
如此平凡,卻又如此特殊
“所以說,悟和傑,哪一個才是你真正喜歡的人?”
冥冥帶著笑意的提問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庵歌姬和家入硝子都感興趣的望向那邊想裝睡的少女,後者直接一腳踢在她的背上,強迫著棲夜加入話題
“誒,都喜歡的話不行嗎?”
貪心的人自古以來比比皆是,但像她這般誠實又坦然的貪心,卻似乎很難見得
家入硝子大概知道,她不過是在敷衍著搪塞
「常把喜歡掛在嘴邊的人,往往最難動真情——」
“我們東京咒術高專最強的兩個人你都要納為己有嗎?”
“小棲夜,你未免也太過分了”
“至少也給其他人留一個吧”
忍不住笑出聲的冥冥和她開玩笑道,一旁的庵歌姬和家入硝子都擺手表示,若是棲夜喜歡的話全部拿走就是,那兩個問題男孩,她們可沒人想要
“夏油傑肯定是性冷淡,而五條悟太輕浮了,可能同時交往了十個女朋友”短發女孩平靜的坐在一旁分析,話中充滿鄙夷的態度讓女孩們都一同笑出了聲
雖然知道她是在說笑,但無比真摯的家入硝子形容的過分惟妙惟肖
都快把在一旁聽著的棲夜說信了
“非要選一個的話呢”
「那或許,誰也不選才是正確的答案——」
笑瞇瞇的少女抱住自己的膝蓋,想也不想的答道“那我選一之瀨學長”
“誒?!不是吧——”
歡聲笑語滿溢了女生們的房間,短暫的小憩使人的精神很快恢覆過來,哪怕經過了一天的露天競技,第二天依舊神采奕奕
問不出的答案,勢必無法得到解答
真正的結果,想必早已在她的心裏種下了花籽
不過是何時采摘罷了
何必要提前透露呢
翌日,東京咒術高專與京都姐妹校的交流會個人戰,1V1的比賽機制,隨機抽取對手,一個小時的時間上限,不得威脅生命,不得制造致命傷害,以讓對方說出‘我輸了’決定勝負
六人六戰,獲得五場勝利的一方,為勝
今次又碰上赤羽界人的棲夜開場就沒手下留情,少年嘴裏還叫著“今天我就為宮野學姐報仇!”熱血洋溢的樣子,忍不住讓棲夜疑惑
“宮野學姐不是還活著嗎?”
被他說的反倒是死了一般,讓棲夜一句話就堵的臉色爆紅的赤羽界人氣憤的施展術式,只要她落入自己的無盡沼澤,就沒有掙脫的機會,到時候有的是辦法讓她認輸
只是為什麽他的術式,反而卻不聽他的指令
漩渦從少女的腳下,迅猛的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化作千萬逆流席卷而上,纏住他的腳腕與手腕,將他拉入深淵
眼前仿佛是地獄,他所害怕的,恐懼的景象赫然全部圍聚在眼前
身體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劇痛,少年滿臉滿頭都被冷汗浸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與什麽戰鬥
“霧枝同學的術式很奇妙啊”
京都帶隊的老師驚異的靠向一邊的夜蛾正道,男人平靜的雙眼在墨鏡之後註視著擂臺上的戰鬥,他點了點頭,像是在為自己的學生感到驕傲,眉宇間卻又是愁雲聚集
“不過,她怎麽今天這麽賣力……”
明明平時都是想盡辦法偷懶的
夜蛾正道還以為,棲夜一定會當場認輸,然後讓剩下的五個人去煩惱勝負問題,自己則悠哉的找一處陰涼地懶散的觀戰
在前一排坐著喝波子汽水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不約而同的在心底回答了夜蛾正道的疑問
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能讓一個成天不思進取的少女如此認真的對待一場比賽的勝負
大概,只會是因為……
“悟,傑!你們可要快點贏哦!”
漂亮取得第一場勝利的少女毫發無傷的跑向他們,她自顧自的伸出手,握住他們兩人的手“我把好運傳給你們”
最強的二人組,也會需要別人的好運嗎?
從她的指尖傳遞過來的熱度
像烙入血液之中,令脈搏卷起颶風,生生躍動
“贏了我們去吃甜品自助餐”
殘忍無情,謊話連篇,性格惡劣的反社會奇異少女,不過,也是一個喜愛甜食的普通女孩罷了,五條悟站起身,把夏油傑身邊的位置讓給她,嘴角燦爛的扯出一個明媚的笑,他揉亂了她的頭發
“當然了”
“那還用你說嗎——”
下一場的比賽用時不過五分鐘,五條悟回來的時候,棲夜正趴在夏油傑的肩上給他梳頭發,黑發長了一些,發尾翹起的弧度像勾起的新月,碰上去,卻無比柔軟
月亮是不是,也像這般溫柔的觸感呢
少年替她打開一罐汽水,冒著泡的甜香從瓶口溢出,仿佛一朵朵煙花在心口呼嘯著歡喜,要為她贏得那份甜品自助餐的勝利
夏油傑頂著兩根幼稚的小辮子,走向已經準備好了的一之瀨憐
他看著那個男孩肩頭趴著的巨大蝮蛇,鮮紅的舌尖吐著分叉的信子,如此恐怖的樣子,卻讓看臺上的少女露出癡迷
不就是一條蛇嗎——
誰還沒有了?
本想召喚出前段時間收服的一級咒靈的夏油傑,最後還是喚出了他的八岐大蛇,相比一之瀨家族的馭蛇之術,是信奉蛇之神明,借蛇神的力量,祓除咒靈的陰霾,而他所驅使的,則是真正的蛇妖
八頭八尾的駭人外形,所出現之地,必然召來災禍
紅籠般的眼是嗜血的前兆,青苔、檜樹和杉木盤踞在蛇鱗之上,它的肚子總是鮮血淋漓,像是糜爛了似的,散發著腥濕
他記得他咽下它的時候,何其惡心令人嘔吐的味道
曾經記憶猶新的腐臭
卻在此刻,少女投射過來的希冀視線中,如獲重生
“傑,我改變主意了”
似乎壓根沒仔細看比賽結果的棲夜,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少年身邊的那只恐怖蛇妖上,別人都驚慌害怕著尖叫,避之而不及
而她的眼底散發著濃烈的滿腔歡喜,一塵不染,比千萬朵薔薇,還要熱切
“我還是更喜歡你的蛇”
不過說是喜歡他的蛇,卻像是在說喜歡他一般
熊熊燃燒的火,帶著血腥味的刺入胸膛,化成愛意,既危險又明艷,她就要抹去明天的太陽,讓黑夜永遠眷顧這片土地,但他心甘情願,住在暗處
“晚了”夏油傑輕聲的笑,他收起咒靈,看著那女孩哀叫一聲,俯身湊近她,也像勾引,逼迫她將視線永遠留在他的身上
“我不會送給你的”
不過是一條蛇而已,送給她又何妨呢
但他就要她永遠得不到它
唯有得不到,她才會把心,留給自己
個人戰依然以壓倒性的勝利打敗京都校的東京校方歡呼雀躍,而其中五條悟和棲夜最為開心,在去吃甜品自助餐的路上,手挽著手,仿佛快樂的像拯救了世界一般,不知道的人都要感慨一句
「還是年少,一點小事,就能如此開心——」
等他們長大了以後
還會因為這一點單純的理由,就輕松的笑出來嗎?
“我們在隔壁吃回轉壽司,吃完甜品就過來吧”
把五條悟和棲夜丟在了甜品店門口,轉頭就無情拋下兩人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甚至把他們的餐券也遞給了少年少女
“誒?傑,硝子,你們兩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就像被拋棄的小動物般,無辜又無措的五條悟和棲夜,滿臉遺憾,卻非常誠實的接過了那兩張餐券,不過是禮貌的迎合了兩句,便轉過頭興高采烈的紮入了甜品店裏
點上滿滿一桌,坐在角落裏
心滿意足的品嘗他們最愛的甜味
只聽著銀匙挖開蛋糕時,柔軟的奶油融化在舌尖的聲音,瓷碟清脆的被刮了個幹凈,少女和少年就沈浸在無限的幸福之中
“說起來,我們是什麽時候回東京?”
“後天吧”
“那明天做些什麽?”
五條悟在少女的問話之中,微微陷入了停滯
暑假大概也不過如此
和最好的朋友們,去海邊,回來之後曬黑一個度,彼此嘲笑對方變醜了好多,在開學之前聚在某個人的家裏,互相做最擅長的一門作業,熬夜到岌岌可危的時間裏,補完全部
櫻桃樹催促著夏日的花粉
帶著青鳥從夢中飛向彼方
淺藍色的夜溢進忘了關嚴的窗,是夏斟得太滿,裝不進回憶的小房子
「明天做些什麽好——」
看似無比平常的這句話,卻蘊含著無法比擬的浪漫
就仿佛是在約定
他們還有無數個夏天,無數嶄新明媚的未來
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再擡起眼的五條悟,看著少女唇角沾上的奶油,不自覺的笑了
雪一般藍色的眼裏猶如卷起荷池的青色夏風,像一塊水晶做的玻璃糖果,或許是海一般的味道,雖然鹹的讓人落淚,但卻難以忘懷
“奶油全都溢出來了呢”
他嘲笑著不自知的少女,擡起的視線勾住少年心口的拉環,此時拉開,必然就像關不住蜜蜂的寶石匣子,瞬間便扇著翅膀,占滿全部思緒
“那你幫我舔掉怎麽樣?”
挑釁的少女望著不為所動的少年
安靜的數秒仿佛在腦海中走過千萬山河
直到半響都沒有得到回應
她才嘆息著擺了擺手“……行吧,我知道你是不會做的”
她又舀下了一塊蛋糕,最為豐腴甜美的那一塊,墜著芬芳的草莓
在張口的瞬間,露出粉紅的舌尖,蹭過柔軟的唇瓣
那裏嘗起來,是不是也是甜的呢?
只是劃過一寸,就會凹陷下去的弧度,早已無時無刻誘惑著少年前去采摘
一直安靜看著她的少年忽然扯開唇角笑了
藍色在雪白的羽睫邊際,化作無邊的海浪,正呼嘯而來
“誰說的?”
後頸被毫無防備的攏住
伴隨著那句話的響起,風一般,迎面將她占滿
少年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
就這樣幹脆的迎合少女的邀請,深且狂妄的,吻了上去
鮮紅多汁的草莓被咬碎在舌尖
然後,不知道,咽入了誰的喉
極近的視野深處,平和的湖藍盡頭,正閃耀著對岸世界的星星點點
她想,那或許
是她閉上眼睛時,最後一簇亮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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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宣告著一天結束的鈴聲響起了
睜開眼睛的少女,視野裏占滿醉酒的霞雲
毫無疑問的勝利是屬於東京校方的
本該是大家圍聚一團的歡呼慶賀
然而把京都校的學生們,嚇得臉色鐵青的問題兒童三人組們,卻姍姍來遲
踏著暮色,踩著林間的樹葉
從出口的地方,他們終於等來了漫不經心打著呵欠的少年少女
“硝子,你看!我給你帶了禮物——”
歡愉的聲線清脆的揚起,說著給她帶了禮物的女孩,如同剛去了某個地方旅行回來般,全然不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戰鬥
家入硝子卻是輕輕笑了
她看著棲夜一蹦一跳的拎著一條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奇怪水生物,邁開一側幹涸了血跡的腿,走到自己的面前“我覺得它是河童”
莫名其妙語出驚人的女孩小聲湊到她的耳邊“帶回東京去解刨吧?”
“笨蛋,你怎麽受傷了?”
短發少女嘆了一口氣,忍不住罵她沒心沒肺的朋友
從她剛剛坐著休憩的石頭上站起,家入硝子伸手敷衍般接過了那被棲夜稱之為河童的生物,接著便把她按著坐下
回眸瞥了一眼那兩位事不關己似得少年
女孩冰冷的犀利嘲諷“還說自己是最強呢”
“連個女生都保護不好”
被噎了一句,本想反駁他們可都是第一時間趕去少女身邊的五條悟和夏油傑,面對鐵錚錚的現實,卻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白
兩個人相視無言,只得互相瞥了一眼
隨後,陷入無止境的幼稚爭論
“怪你”
“明明是怪你!”
自認根本無法跟他們無法溝通的家入硝子立刻放棄對話,轉過身按住那個不安分的少女“別管那個河童了”
“我用反轉術式先替你治療”
自從棲夜入學以來的這兩個月,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用反轉術式幫她治療了,手心貼上的那處猙獰的傷痕,已經在術式的治愈下,逐漸愈合成原來光滑的皮膚,只留下未洗殘留的血跡,仍然刺目
家入硝子輕聲嘆了一口氣,她打斷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說,明天的個人戰贏了之後,夜蛾正道答應帶他們去吃甜品自助餐的少女,嘴角陰森的擡起
“我說,你下次再故意受傷”
“小心我把你的腿給卸了,讓你再也沒辦法去找死”
打了個寒顫的棲夜連忙發誓,她這次真不是故意受傷的
她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家入硝子比五條悟和夏油傑,要可怕多了
“霧枝同學,你的傷還好嗎?”
慢涼的關心在少女們的後方響起,一之瀨憐看見她受傷了,那條腿上蔓延的血跡觸目驚心,看到的瞬間,便讓他有些莫名的擔憂,他知道那道傷痕是宮野禮樺的所作所為,而這其中包含了不少的私情
溫柔的少年在她的面前蹲下,視線交匯在平行線上“我替宮野向你道歉”
“一之瀨學長為什麽要道歉呢?”
“應該是我對不起宮野學姐才是”
那一側全都聽進耳畔,敢怒不敢言的宮野禮樺握緊了手,明明自己的肩膀也受了傷,如今跟她同學了三年的夥伴,卻跑去和剛認識沒兩天的女孩說抱歉,這場景實在是荒謬
“我的傷已經都好了哦,學長放心”
她一笑,像春櫻落進了心尖的溪流,清澈的連五彩斑斕的卵石都清晰可聞,是五月的晴天閃了電,十二月的冬日迎來花開漫山
提起裙擺,將那條雪白的大腿就這樣送入少年眼底
如同想讓他檢查一下傷勢是否真正都愈合了似得的少女,一舉一動,都狀似無心,卻讓身後的兩個人快捏碎了拳頭
“不過學長,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送你蛇的約定嗎?”一之瀨憐微微笑了笑,確認她的傷確實已經治好了,才站起身,非常禮貌的和少女拉開了距離“記得的”
“明天的個人戰,一起加油吧”
一起怎麽加油呢,棲夜不明白,畢竟他們可是要全勝的啊
註視著少年轉身離開的背影,少女漠然的坐在那裏,等著夕陽下了山,西斜的影子將他們三個人的匯成地面上一片巨大的雲,兩個臉色不太高興的男孩不耐煩的催促
“快起來,餓死了”
“誒,我可是傷患誒!走不動了——”
剛剛還跟一之瀨憐展示自己的傷口早已修覆的少女,此刻翻臉不認人的又把她受傷的事情拿出來小題大做,明明早就好了,卻還要耍賴說她沒好,央求著要他們兩抱
“小心等一會兒硝子罵你”
冷漠的黑發少年伸手輕輕錘在她的腦袋上,看著她不情願的吐著舌頭站起來,跟在他們身後,拖長了的影子像人類多生出的一條小尾巴
永遠永遠,似乎她會一直這樣
「撒嬌,耍賴,跟在他們身後——」
“河童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你還真準備帶回東京?”
“不能帶嗎”
“白癡,新幹線根本不會讓你上車的”
“而且,那根本不是河童!只是變異的虹鱒魚”
那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對話,總是奇怪的,滿是莫名的,哪怕再令人哭笑不得,覺得會想罵她一句傻瓜,卻仍然會一句一句的認真回答
這份安然,以無比平淡的靜謐
如此合理的化為習慣,在這之前,或許還沒有太久,卻也讓他們想不起來,具體是從哪一天開始
但等回過神來,已然成為了和呼吸一樣,氧氣般的日常
第一次的外宿
和其他從東京一起來的女生們住在一起
房間裏整齊的鋪好了四床被褥
甚至還能聽見庭院裏的一寸池塘,傳來水流魚躍的自然樂曲
終於洗去了腿上的血跡,恢覆成平時幹凈姿態的棲夜洗完澡便鉆進了被子裏,一時間覺得房間裏彌漫著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尷尬
她不太會應對這樣的場合
像個正常的16歲少女一般,和朋友們熱熱鬧鬧的在睡前聊天,玩枕頭大戰,或者是彼此嫌棄對方的睡相
那總覺得,不是她能夠享受的
如此平凡,卻又如此特殊
“所以說,悟和傑,哪一個才是你真正喜歡的人?”
冥冥帶著笑意的提問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庵歌姬和家入硝子都感興趣的望向那邊想裝睡的少女,後者直接一腳踢在她的背上,強迫著棲夜加入話題
“誒,都喜歡的話不行嗎?”
貪心的人自古以來比比皆是,但像她這般誠實又坦然的貪心,卻似乎很難見得
家入硝子大概知道,她不過是在敷衍著搪塞
「常把喜歡掛在嘴邊的人,往往最難動真情——」
“我們東京咒術高專最強的兩個人你都要納為己有嗎?”
“小棲夜,你未免也太過分了”
“至少也給其他人留一個吧”
忍不住笑出聲的冥冥和她開玩笑道,一旁的庵歌姬和家入硝子都擺手表示,若是棲夜喜歡的話全部拿走就是,那兩個問題男孩,她們可沒人想要
“夏油傑肯定是性冷淡,而五條悟太輕浮了,可能同時交往了十個女朋友”短發女孩平靜的坐在一旁分析,話中充滿鄙夷的態度讓女孩們都一同笑出了聲
雖然知道她是在說笑,但無比真摯的家入硝子形容的過分惟妙惟肖
都快把在一旁聽著的棲夜說信了
“非要選一個的話呢”
「那或許,誰也不選才是正確的答案——」
笑瞇瞇的少女抱住自己的膝蓋,想也不想的答道“那我選一之瀨學長”
“誒?!不是吧——”
歡聲笑語滿溢了女生們的房間,短暫的小憩使人的精神很快恢覆過來,哪怕經過了一天的露天競技,第二天依舊神采奕奕
問不出的答案,勢必無法得到解答
真正的結果,想必早已在她的心裏種下了花籽
不過是何時采摘罷了
何必要提前透露呢
翌日,東京咒術高專與京都姐妹校的交流會個人戰,1V1的比賽機制,隨機抽取對手,一個小時的時間上限,不得威脅生命,不得制造致命傷害,以讓對方說出‘我輸了’決定勝負
六人六戰,獲得五場勝利的一方,為勝
今次又碰上赤羽界人的棲夜開場就沒手下留情,少年嘴裏還叫著“今天我就為宮野學姐報仇!”熱血洋溢的樣子,忍不住讓棲夜疑惑
“宮野學姐不是還活著嗎?”
被他說的反倒是死了一般,讓棲夜一句話就堵的臉色爆紅的赤羽界人氣憤的施展術式,只要她落入自己的無盡沼澤,就沒有掙脫的機會,到時候有的是辦法讓她認輸
只是為什麽他的術式,反而卻不聽他的指令
漩渦從少女的腳下,迅猛的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化作千萬逆流席卷而上,纏住他的腳腕與手腕,將他拉入深淵
眼前仿佛是地獄,他所害怕的,恐懼的景象赫然全部圍聚在眼前
身體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劇痛,少年滿臉滿頭都被冷汗浸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與什麽戰鬥
“霧枝同學的術式很奇妙啊”
京都帶隊的老師驚異的靠向一邊的夜蛾正道,男人平靜的雙眼在墨鏡之後註視著擂臺上的戰鬥,他點了點頭,像是在為自己的學生感到驕傲,眉宇間卻又是愁雲聚集
“不過,她怎麽今天這麽賣力……”
明明平時都是想盡辦法偷懶的
夜蛾正道還以為,棲夜一定會當場認輸,然後讓剩下的五個人去煩惱勝負問題,自己則悠哉的找一處陰涼地懶散的觀戰
在前一排坐著喝波子汽水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不約而同的在心底回答了夜蛾正道的疑問
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能讓一個成天不思進取的少女如此認真的對待一場比賽的勝負
大概,只會是因為……
“悟,傑!你們可要快點贏哦!”
漂亮取得第一場勝利的少女毫發無傷的跑向他們,她自顧自的伸出手,握住他們兩人的手“我把好運傳給你們”
最強的二人組,也會需要別人的好運嗎?
從她的指尖傳遞過來的熱度
像烙入血液之中,令脈搏卷起颶風,生生躍動
“贏了我們去吃甜品自助餐”
殘忍無情,謊話連篇,性格惡劣的反社會奇異少女,不過,也是一個喜愛甜食的普通女孩罷了,五條悟站起身,把夏油傑身邊的位置讓給她,嘴角燦爛的扯出一個明媚的笑,他揉亂了她的頭發
“當然了”
“那還用你說嗎——”
下一場的比賽用時不過五分鐘,五條悟回來的時候,棲夜正趴在夏油傑的肩上給他梳頭發,黑發長了一些,發尾翹起的弧度像勾起的新月,碰上去,卻無比柔軟
月亮是不是,也像這般溫柔的觸感呢
少年替她打開一罐汽水,冒著泡的甜香從瓶口溢出,仿佛一朵朵煙花在心口呼嘯著歡喜,要為她贏得那份甜品自助餐的勝利
夏油傑頂著兩根幼稚的小辮子,走向已經準備好了的一之瀨憐
他看著那個男孩肩頭趴著的巨大蝮蛇,鮮紅的舌尖吐著分叉的信子,如此恐怖的樣子,卻讓看臺上的少女露出癡迷
不就是一條蛇嗎——
誰還沒有了?
本想召喚出前段時間收服的一級咒靈的夏油傑,最後還是喚出了他的八岐大蛇,相比一之瀨家族的馭蛇之術,是信奉蛇之神明,借蛇神的力量,祓除咒靈的陰霾,而他所驅使的,則是真正的蛇妖
八頭八尾的駭人外形,所出現之地,必然召來災禍
紅籠般的眼是嗜血的前兆,青苔、檜樹和杉木盤踞在蛇鱗之上,它的肚子總是鮮血淋漓,像是糜爛了似的,散發著腥濕
他記得他咽下它的時候,何其惡心令人嘔吐的味道
曾經記憶猶新的腐臭
卻在此刻,少女投射過來的希冀視線中,如獲重生
“傑,我改變主意了”
似乎壓根沒仔細看比賽結果的棲夜,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少年身邊的那只恐怖蛇妖上,別人都驚慌害怕著尖叫,避之而不及
而她的眼底散發著濃烈的滿腔歡喜,一塵不染,比千萬朵薔薇,還要熱切
“我還是更喜歡你的蛇”
不過說是喜歡他的蛇,卻像是在說喜歡他一般
熊熊燃燒的火,帶著血腥味的刺入胸膛,化成愛意,既危險又明艷,她就要抹去明天的太陽,讓黑夜永遠眷顧這片土地,但他心甘情願,住在暗處
“晚了”夏油傑輕聲的笑,他收起咒靈,看著那女孩哀叫一聲,俯身湊近她,也像勾引,逼迫她將視線永遠留在他的身上
“我不會送給你的”
不過是一條蛇而已,送給她又何妨呢
但他就要她永遠得不到它
唯有得不到,她才會把心,留給自己
個人戰依然以壓倒性的勝利打敗京都校的東京校方歡呼雀躍,而其中五條悟和棲夜最為開心,在去吃甜品自助餐的路上,手挽著手,仿佛快樂的像拯救了世界一般,不知道的人都要感慨一句
「還是年少,一點小事,就能如此開心——」
等他們長大了以後
還會因為這一點單純的理由,就輕松的笑出來嗎?
“我們在隔壁吃回轉壽司,吃完甜品就過來吧”
把五條悟和棲夜丟在了甜品店門口,轉頭就無情拋下兩人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甚至把他們的餐券也遞給了少年少女
“誒?傑,硝子,你們兩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就像被拋棄的小動物般,無辜又無措的五條悟和棲夜,滿臉遺憾,卻非常誠實的接過了那兩張餐券,不過是禮貌的迎合了兩句,便轉過頭興高采烈的紮入了甜品店裏
點上滿滿一桌,坐在角落裏
心滿意足的品嘗他們最愛的甜味
只聽著銀匙挖開蛋糕時,柔軟的奶油融化在舌尖的聲音,瓷碟清脆的被刮了個幹凈,少女和少年就沈浸在無限的幸福之中
“說起來,我們是什麽時候回東京?”
“後天吧”
“那明天做些什麽?”
五條悟在少女的問話之中,微微陷入了停滯
暑假大概也不過如此
和最好的朋友們,去海邊,回來之後曬黑一個度,彼此嘲笑對方變醜了好多,在開學之前聚在某個人的家裏,互相做最擅長的一門作業,熬夜到岌岌可危的時間裏,補完全部
櫻桃樹催促著夏日的花粉
帶著青鳥從夢中飛向彼方
淺藍色的夜溢進忘了關嚴的窗,是夏斟得太滿,裝不進回憶的小房子
「明天做些什麽好——」
看似無比平常的這句話,卻蘊含著無法比擬的浪漫
就仿佛是在約定
他們還有無數個夏天,無數嶄新明媚的未來
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再擡起眼的五條悟,看著少女唇角沾上的奶油,不自覺的笑了
雪一般藍色的眼裏猶如卷起荷池的青色夏風,像一塊水晶做的玻璃糖果,或許是海一般的味道,雖然鹹的讓人落淚,但卻難以忘懷
“奶油全都溢出來了呢”
他嘲笑著不自知的少女,擡起的視線勾住少年心口的拉環,此時拉開,必然就像關不住蜜蜂的寶石匣子,瞬間便扇著翅膀,占滿全部思緒
“那你幫我舔掉怎麽樣?”
挑釁的少女望著不為所動的少年
安靜的數秒仿佛在腦海中走過千萬山河
直到半響都沒有得到回應
她才嘆息著擺了擺手“……行吧,我知道你是不會做的”
她又舀下了一塊蛋糕,最為豐腴甜美的那一塊,墜著芬芳的草莓
在張口的瞬間,露出粉紅的舌尖,蹭過柔軟的唇瓣
那裏嘗起來,是不是也是甜的呢?
只是劃過一寸,就會凹陷下去的弧度,早已無時無刻誘惑著少年前去采摘
一直安靜看著她的少年忽然扯開唇角笑了
藍色在雪白的羽睫邊際,化作無邊的海浪,正呼嘯而來
“誰說的?”
後頸被毫無防備的攏住
伴隨著那句話的響起,風一般,迎面將她占滿
少年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
就這樣幹脆的迎合少女的邀請,深且狂妄的,吻了上去
鮮紅多汁的草莓被咬碎在舌尖
然後,不知道,咽入了誰的喉
極近的視野深處,平和的湖藍盡頭,正閃耀著對岸世界的星星點點
她想,那或許
是她閉上眼睛時,最後一簇亮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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